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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州故事:1949年夏 我经历的新旧交替

稿件来源: 发布时间:2015-01-20 16:07:23

1949年夏,我经历的新旧交替



讲述人:党玉枚今年七十八岁西固区工商局退休干部


19498月到19499月是兰州这座古老城市新旧交替的日子,也是令许多兰州人终生难以忘怀的日子。如今60年过去了,曾亲身经历了那段难忘时光的人也越来越少,60年前发生的一切,似乎也在渐渐地离我们远去。随着建国六十周年庆典的到来,那些已经沉睡了的记忆再次被唤醒。


  1949520日,人民解放军解放西安,随即7月中旬发动了扶眉战役,彻底击败了国民党军胡宗南部,拉开了席卷大西北的帷幕。这年18岁的党玉枚正在兰州乡村师范读书,到6月中旬,由于战事紧张,老师无心上课,学生无心读书,学校就开始筹划放假了,下旬,学校就匆匆放假了。党玉枚和同村的一个学友,艰难跋涉两天后,回到了120里外的老家——永靖盐锅峡。到家了也该轻松了吧,谁知一场比打仗更为严酷的灾祸向他们袭来……为挽救败局,国民党军四处抓壮丁,原本不在壮丁之列的学生也成了重点抓捕对象,党玉枚和他的学友在田野里同国民党军展开了躲壮丁的游击战”……


  831日,党玉枚给我们讲述他经历的新旧交替,这段隐藏在岁月深处的民间记忆,给我们展示了1949年夏秋时节的兰州社会状况。


  匆忙放假


  党玉枚住在西固区公园路附近,他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,记忆力非常好,这些年写了不少的散文随笔。他的讲述就从他的母校兰州乡村师范说起:


  1948年秋季,我当时17岁,考入了兰州乡村师范,学校的具体位置在安宁费家营三官庙(今兰州城市学院一带)。我记得校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大匾,写着甘肃省立兰州乡村师范学校,字是郭寄峤题写的。我们上学后,时局就动荡不安了,到19493月,我们学校的部分学生还参加了三二九学生运动。6月中旬,形势就非常紧张,同学之间传着今天解放军打到哪里,明天将打哪里的小道消息。原本710日放假的,但到了620日时,学校就开始准备放假了,我们接到放假通知时,已经是二十几号了。通知中说,由于战事紧张,提前放假。接到通知,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,我们想到乡下总该安全一点吧。


  我家在永靖盐锅峡,离学校将近有120里,我和村子里一个同学结伴而行,早上从学校出发,走一天到河口住宿了一夜,第二天早早就到家了。我们到家后,家里人既高兴又担心,兵荒马乱中回来了,家人自然也就放心了。可是,这时是国民党抓壮丁的高峰时期,一旦被抓成壮丁,怎么得了呢?


  难雇壮丁


  抓壮丁是国民党创造出的一个怪现状。所谓的壮丁就是应征入伍的年轻人。自古以来竖起招兵旗,自有吃粮人,当兵讲究自愿,这样能保证部队的战斗力,然而国民党军内部腐败不堪,军官吃空饷,士兵则饱受虐待,应征者寥寥,为保证兵员只有抓壮丁。党玉枚他们一进村里,就遇到了抓壮丁的事情。


  我家在永靖县好义乡第九保,当时全乡有9个保6个自然村。说实话,那时,国民党的中央军好当一点,至少是抓去的壮丁跑了,家里不会遭受牵连。可是,马步芳的兵就难当了,壮丁一旦逃跑,他们就按照壮丁的地址,追查下来,有兄弟就拉兄弟顶替,没有兄弟的就拉父亲顶替,这样一来,壮丁也不敢跑了,只能乖乖地为他们卖命。所以对年轻人来说抓壮丁是一道生死关。


  刚开始给我们保下达的壮丁名额比较少。随着国民党军的惨败,壮丁名额就越来越多。我记得,起初给我们保下达了5个壮丁的名额,俗话说:好铁不打钉,好男不当兵。无人去当兵,但壮丁任务必须完成,那只有一个办法雇壮丁。


  当时,一些家境困难的人家,儿子们多,由大家凑上一笔钱作为壮丁的费用,然后签订契约,从中雇一个人去当壮丁,这叫雇壮丁。我们村里有一个姓王人家的小伙子,自愿卖了壮丁,一个壮丁是300砣子(大洋)”。我记得,签协议时,我们家还杀了一只羊,请他好好吃了一顿。其他四个壮丁名额都这样解决了。全保的乡亲们好不容易把5个壮丁的名额解决掉,还没有松口气,又派下来了壮丁名额,比上次还多。这就不好解决了,没有办法,只好把价钱往上涨,最后一个壮丁涨到了900砣子。到这时,不仅壮丁难雇,村子里好多人家都一贫如洗了,拿不出雇壮丁的钱了。保长就带着人四处抓,我们回家时,保长们正在四处抓壮丁。


 



欢庆胜利的人们(资料图片翻拍)


狂抓家乡兵


  党玉枚他们回到家里没有几天,一个更大的抓壮丁风暴就席卷了临夏,这就是马步芳独出心裁的家乡兵。甘肃临夏是西北三马的家乡,马步芳为挽救灭亡的命运,向家乡的乡亲们下手,大肆强征临夏人当兵,美其名曰家乡兵


  永靖属临夏专区(又叫第五专区),当时,临夏管辖永靖、和政、临夏、宁定(今广河)四个县。我们到家没有待上几天,马步芳就开始征家乡兵,听说,抓家乡兵是为韩起功的骑兵军补充兵员。我们保分到了20个名额。根本无法出这么多壮丁。为了凑够人数,韩起功直接派人到村子里去抓,只要被抓住,直接带走了。一时间,人人自危,保长、甲长们都不干了,也躲起来了。


  1949年的7月、8月,我们都是躲壮丁中度过的。刚开始,我们白天到地里干活,晚上夜深人静时,才回家睡觉。这时,庄稼已经长起来了,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掩护,后来风声越来越紧,国民党军晚上出来包围村庄抓壮丁,晚上屋里也不安全了。只好,拿条毛毡到地里去睡,好在是夏天,天气热,田野里睡觉也挺舒服的。十几天过去后,国民党军也掌握了我们的活动规律,又开始向田野里包抄,没有办法,我们只好向黄河边上转移。晚上就睡在河边,又准备了一条羊皮筏子,准备一有动静,就坐上筏子过河,河对岸,是皋兰县,抓壮丁的就不好越界抓人了。


  到了810日左右,形势越来越紧张,不仅抓壮丁,国民党乱兵也四处流窜,没有办法了,大人们商量一下,决定让年轻人进山躲起来。我们家在司家岭有三间房子和一些旱地,那里人烟稀少,外人不知道。我们把家里收拾了一下,当时主要是粮食,没了粮食怎么活下去呀。我们把最重要的粮食装到一个大柜里,在地里挖了一个大坑,把柜放进去,然后把粮食装满,盖好柜子,上面盖上了一层土,就匆匆进山躲了起来。直到823日,永靖解放后,村子来人喊了,我们才从山里出来。


  出错的帽徽


  党玉枚他们下山后,第一感觉就是村子里比较安宁,他们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红色标语,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也没有兵荒马乱的惶恐,他感觉有些不一样了。


  我们从山上下来就到24日了,进村子时,看到墙上贴着红色标语,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解放军庆祝解放等内容。进到村子里,我们先到地里去看了一下,发现埋在地里的大柜还在,粮食也完好无损,我们暂时放心了。


  进村不一会儿,就听到一个让我们吃惊的消息:王吉辉当了大川区的区长。王吉辉是流散红军,我们都把他叫老四川,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返回了四川老家。王吉辉在我们这里已经待了十几年了,他的妻子也姓党。听到他当了区长后我们多少有些放心,毕竟是熟人。


  形势很快就稳定下来,至少不用满山遍野躲壮丁了。27日,兰州解放的消息就传开啦!这时永靖县上的几所学校,也准备在9月初开学,我和学友商量准备返回学校看看。最主要的动力还是师范学校每月给学生提供口粮,这一点对我们挺有诱惑力的,也想早点减轻家里的负担。


  9月初,我们就坐着羊皮筏子去学校了。羊皮筏子顺水而下,非常快,小半天的工夫就到了学校。我戴着学生帽,一路上行人都好奇地看着我,但顾不上理会,我匆匆向学校走去。刚进校门,就看到了几个同学,一个同学上来,一把就把我的帽子抢走了,我吃了一惊。他把帽子悄悄拿给我看,原来帽子上别的青天白日帽徽忘记取下来,怪不得,一路上行人看我都怪怪的。我心里紧张得很,赶紧把青天白日帽徽扯了下来。


  到了宿舍后,我才知道,很多人都返校了。这时,学校的音老师任光迪已经给同学们教新歌了,我记得第一首歌就是《东方红》。唱会《东方红》后,我们又学会了《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》、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》两首歌。整个9月这三首歌就在校园上空飘荡。我们按部就班地上课了,不过同学们的精神面貌大不一样了,干事情不再是有气无力,拖拖拉拉的。课程还是有细微的变化,公民课取消了。听兰州的同学说,831日解放军举行了入城仪式,遗憾的是那时我还在老家没有赶上。


  915日,兰州市在兰园内的抗建堂举行了庆祝兰州解放大会,彭德怀、张宗逊等人都参加,兰州市内各个学校的学生都参加了,我们从费家营走了两个多小时,赶到了会场,会场上彩旗飘扬,甘肃省委书记张宗逊作了讲话。我们也逐渐感受到了新社会和旧社会的不同,也认识到什么是人民政权。文/图 本报首席记者 王文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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